English

电脑与信息

1998-03-05 来源:光明日报 张 长 我有话说

我是个电脑盲。在电脑日趋普及的年代,在我周围的同行们一个个都用上电脑,一天清清爽爽敲出八千到一万字的日子里,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仍然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爬着格子,从事着一种笨重的脑力劳动。

其实,多年前,电脑还没进入家庭,我周围的朋友还不怎么关注电脑,更没想到自己要买电脑时,我已经从一些编译的参考资料,从托夫勒《第三次浪潮》,知道那时被译成“电子计算机”的这玩艺儿将很快席卷世界,进入亿万家庭。它将让我们足不出户便可参加会议、教学、存取款、纳税、医学会诊、购物、通信、交友、游艺以及在几秒钟之内从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台电脑终端上检索、复制你所需要的信息,等等,等等。联通Internet网,没有办不到的事。当时一个朋友曾说,到九十代不会玩电脑就像七八十年代不会骑自行车。事实上,在电脑越来越普及的今天,不会电脑的尴尬已经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来了。以我这个行业来说,每天爬格子三千,只算是一种老牛破车的速度,写了还得改,还得誊清,实在辛苦。看到有电脑的,一个月一部长篇,这头进去,那头出来,清清爽爽,完了往出版社邮寄一张磁盘,或干脆用E—mail传送过去,真是令人羡煞!当初我那些后知先觉当机立断买了电脑的朋友,现在一个个都成了老枪手,哒哒哒,上了电脑桌就手不释键,作品雪片似地飞出来,我甚至有点嫉妒了。

但好几年过去,我还是没买电脑。

开始,是怀疑自己是否能掌握这玩艺儿?说来不好意思,我面对有三个以上按钮的电器常常不知所措,常常要按错,一台全自动洗衣机如何操作也要妻一教再教,看到妻妹送的音响和遥控器上那密密麻麻的按钮我就头皮发麻,一台高档傻瓜照相机每次用之前都要看一次说明书,女儿给我的笔记本电脑干脆就搁置不用,如此一个憨大怎么能玩电脑?加之记忆力衰退,什么五笔字型、王码、这个码那个码的输入法我想我是记不住的。美国南加州大学教授伍尔曼(R·S·Wnrman)在其所著《信息焦虑》一书中列举“信息焦虑症”的几种症状,其中一条便是“害怕不会操作,因而拒买一种设备或工具,例如电脑,上Internet网等”。显然,我是害了“信息焦虑症”了。

你不能不焦虑。在“信息爆炸”的今天,我常为读不完堆积如山的报刊杂志以及满书架各种各样的书而着急,为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也不懂,那也不懂而羞愧。“信息”是什么?是知识,而“知识就是力量”,力量又意味着事业上的成功;同时,拥有信息便赢得时间,而时间便是生命。这样一推,愈觉得信息对每个人的重要。

人的一生是无法离开信息而单独存在的。尤其在今天,信息常常决定你的成功和失败。电脑,作为信息载体之重要也就不言而喻了。

按理说,对电脑的重要知道得那么清楚,该买电脑了,可到今天我还是没买。原因就在于我在知道电脑重要的同时,也越来越清楚地知道沉迷于这玩艺儿会导致一种什么样的后果?不联网的电脑只是死水一潭,储量有限,一旦联网,利多多,害也多多。电脑的隐秘性可以让你毫无忌惮地在网上交友,或接受某种异端邪说而神思恍惚。就算仅仅为获得知识坐到电脑旁吧,那种只消轻轻一点,就可以把全世界任何一台终端的信息储存据为己有,那些过去需要学习才能转化成自己的他人的成果几秒钟便唾手可得,一种合理合法的窃取使你在几天之内就成为一个饱学之士。你甚至根本不用去记忆,由电脑帮你记存起来,需要时再取出来复制。你越来越多地“拥有”知识,但“拥有”这个概念这时已变成“检索”+“复制”。难怪有人悲哀地说,“在数码复制时代,人越是拥有知识,知识就越是外在于他”。越“拥有”就越依赖,越依赖就越懒堕。最近,一个朋友沮丧地告诉我,他自从使用电脑,记忆力严重衰退,电脑里储存的信息越来越多了,他自己的脑子却越来越空了。当知识像廉价的自来水一样汩汩地流进你的家时,你还会为某个问题暝思苦想吗?当你想选一个合适的词,一组近义词马上出现,列队供你挑选,你还会像古人那样“吟得一字妥,捻断数根须”吗?

“我思故我存”。反过来说,人要继续生存就必须思考。危险在于:有了电脑,人越来越少或不用思考了。如果有一天电脑真的代替人思考的话,像科幻作品一样,恐怕人这种傻瓜也就该完蛋。这或许是一个电脑盲的傻话。

我还要不要买电脑呢?买的理由是,我需要效率;不买的理由是,我不要懒堕。

但我想,只要我是我自己的主人,不管是权力、金钱、女人什么的,包括电脑这玩艺儿,我统统不受其支配,我又何惧之有?

还是要买电脑。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